除卻沉重且血跡斑斑的博物館,會娓娓道來柬國民情苦況還有一把大提琴。它就在往吳哥窟的路上,而手執這一把大提琴的,是一位留在柬埔寨十五年的瑞士醫生—Dr.Beat Richner。


來自瑞士的Dr.Richner早於1974至1975隨紅十字會到金邊Kantha Bopha Children’s Hospital服務,但後來無奈赤柬情況太惡勢被迫遷返。在1991年,他應柬埔寨政府邀請再臨柬國,重建那被戰火摧毀Kantha Bopha Children’s Hospital。及後,他便毅然辭下瑞士的醫職,搬到柬埔寨,在往後的十六年建設了五所兒童醫院,為當地兒童、母親提供免費醫療服務。現在,全國內有85%的兒童均會到Dr.Richner的醫院求診,小至傷風感冒,大至燒傷瘧疾。


Dr.Richner說免費的醫療是為了免卻母親的辛勞,當母親要四出貸款,又要擔心醫藥費,自然就難以專心照顧小孩的健康。


縱然柬埔寨的本土薪金低,醫院營運成本自然也較低。但要養活五所醫院裡的2,500名本地員工,同時提供完善的醫療服務絕不是易事。Dr. Richner考慮到當地的貪污文化,於是即使清潔工也會給予250美元作月薪,讓醫療人員富足,從而防止貪污出現於其理想之中,免卻病童的父母要以金錢巴結的擔憂。


醫者父母心,也要替孩子的父母憂心。


談及柬國的公共衛生問題,她與許多東南亞的落後國家一樣,受著HIV困擾。當地的母親自身染病最怕傳到下一代,令他們無辜地飽受病魔折磨。


有見及此,Dr. Richner的團隊會替染上HIV的母親進行特別的療程,從而減低孩子患上HIV的機會。孩子出生後,醫院更會提供奶粉,防止孩子從母乳中感染HIV。


除了HIV、瘧疾外,柬國的殺手還有赤柬留下來的肺結核。在二十年前,柬埔寨曾是全世界肺結核感染率最高的國家之一,即使現今情況有所好轉,她仍是因肺結核死亡率最高的其一國家。赤柬那時,因著集中營環境惡劣封閉,空氣難以流通,帶菌者一個傳一個;加上醫療設備落後,當時的政府又視死亡於無物,故令此殺手奪去無數生命。


雖然赤柬已經過去,但這個殺手仍然威脅柬國人民的健康。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去年的數據,每年估計有9,300柬埔寨人死於肺結核,換句話說,每天有25名柬埔寨人因此病而死。


面對柬國的病疾處處,醫院的負擔自然沉重。Dr. Richner除了回瑞士演講為醫院募捐外,每週六均會舉行大提琴演奏會作另一種的幕捐:「年輕的就捐血吧、年老的就捐錢,在中間的就兩者都做最好。」


渾圓的大提琴音後,除卻陳述柬國的疾苦外,還有一個個Dr.Richner提問的政治問題—質疑政府、其他發達國家的無能。來自中國的領事也曾是這個演奏會的座上客,Dr.Richner憶述當晚這領事走上前對他說:「不要說太多、不要問問題。就好好用大提琴跟人們說故事吧。」


中國的官腔,我們現在開始熟習了,總是綿裡藏針的,似是給予更多鼓勵,同時又是叫你乖乖閉嘴。當悉知中國對赤柬的支持後,不禁覺得這短短一句甚為風涼。


其實赤柬以前,柬埔寨的醫療比新加坡、馬來西亞更好,只是赤柬的戰爭把其毀於一旦。當時,赤柬的首要元兇波爾博特(Pol Pot) 受毛澤東思想影響,從毛式的統治奪權得到啟示,決以極權控制人民,隨後他發動的階級鬥爭、土地改革等等都是從中共學回來的。後來,英國電影《The Killing Field》的奧斯卡得獎演員、赤柬生還者吳漢潤,在自傳中都提到赤柬的東西均是由中國而來:AK47、橄欖綠色的鴨嘴帽,甚至當時的宣傳音樂也原是中樂,只是用高棉文再新填詞。


假若赤柬沒有中共的協助,它絕對不能壯大。現在,中國卻叫人們少問問題,少說話,這不就像她處理所有政治問題一樣嗎?你懂的。 然而,面對這樣的回應,Dr. Richner沒有閉上嘴,反之他卻在整場音樂會裡不斷重覆說一句:「這不是一個政治表現,幫助兒童只是一個人道之舉而已。」(It’s not a political statement. It’s a human activity to help children.)


後記:


曾於柬國實習的香港醫科生朋友向我分享當地醫療情況很複雜、落後。他憶述山區的病人總要經長途跋涉到金邊、暹粒這兩大發展城市看症。那些住在村裡的人,多數會找當地的僧侶求診,而僧侶會替他們誦經或以草藥處理。有些較先進的村莊則會到藥房買藥,但那些所謂藥劑師多缺乏醫療知識,導致抗生素常被濫用。


其中最令他深刻的個案是一位患上骨癌的18歲男孩。這個男孩雖不是患上未期癌症,但他瘦弱的腿上卻長了一個如足球一樣大的腫瘤,令他寸步難行。為了讓他能「走動」,醫療團隊切下了他的腿,但這並不代表痊癒。因著癌細胞早已擴散,他們只能為男孩掙回最後一點日子。


回望過去,朋友說:「最振撼我的是那個男孩和他的媽媽沒有哭泣、或是抒出任何情緒。」若換上香港的作背景,哭如堤崩處處可見。大概是赤柬的歷煉以及隨後的社會困境令他們如此堅強,小小苦楚輕於鴻毛。


痛得麻木是最苦的痛,故不應只埋於吳哥背後,落在瓦礫之間或被酒吧街的歡騰掩蓋。若談及最值得去的景點,吳哥以後便是這個音樂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