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經有人問過她,究竟傷心是如何去界定?

是哭得死去活來,還是世界變了黑白色?

她回應說:

「這些不過是發泄情感的描寫文。」

問問題的人不明白,難道傷心不就是一種令人撕心的情感?

她淡淡的笑了。

「沒有比較的情感,其實都沒有意義。」

她冷靜的說。

如果一個人一直都在笑,沒有哭過,這個人,是不可能知道什麼叫快樂。

就像烏龜若沒遇上過兔子,牠也不會明白什麼是快,什麼是慢。

沒有比較,就沒有意義,時間如是,情感也如是。

人生的所有意義,都是因為相對。

至少,她是如此的堅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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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時十五份,她都會拿著一份報紙,回到他的咖啡店。因為她知道,他已經起了床,梳洗好,然後慢慢的在煮他的「私人定製」的咖啡。

這一間咖啡店在天后的唐樓上,一層就只有兩個單位。在咖啡店的另一面,就是她跟他的家。

她跟他一起的第三年,他花了所有積蓄去開這一間咖啡店。當時她還沒有跟他住在一起。然後,當咖啡店開張的前一天,他向她求婚。

這間咖啡店,就成為了她跟他的家。

她走過那些放滿小說和照片的書櫃,慢慢的在水吧正前方的小木桌上放下了報紙,再走到水吧前,將那個要人手轉日子的日歷擺設轉到今天的日子。

三月二日,一個沒有意義的日子。

她弄好了擺設,就轉身走向門口。直到了離開的一刻,他都沒有說過半句話,而她,也沒有望過他一下。

彷彿,她跟他是不認識對方,只是偶然的存在同一個空間裡,他有他在煮咖啡,她有她在做她要做的事情,每天都一樣。

她慢慢的走到樓下,然後轉角走向電車站。就在電車站旁的行人路上,她跟一個女生擦身而過。她沒有望過那位穿著短褲的女生半眼,但那女生卻十分的留意她。

女生注意到她跟上星期不同,甚至是前好幾個星期都不同。她的長髮變成了短髮,也從烏黑色染成了黃銅色。她的白色連身裙不見了,換上了黑色的半截長裙,上半身也是一件黑色的線衣。

女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如此變化,也不想知道。女生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何當女生可以穿短褲的日子她卻要如此的打扮。

「她不會感到熱嗎?」

女生在心裡想著。

當她乘上電車後,女生轉角走上了那唐樓,走進了咖啡店,儘管咖啡店的門上還是掛著「休息」的木牌。

女生踏入門口後,熟練的把門鎖上。女生走過那些放滿小說和照片的書櫃,然後興奮的走到他的背後,抱著他。

他還是很冷靜的呷著他那「私人定製」的咖啡。

女生在他的背後,開始慢慢的不安份。女生輕輕的吻著他的耳邊,抱著他的手也一樣輕柔的撫摸著他的頸項。

直到他亦按捺不住,跟女生一邊吻著,一邊纏綿。

然後,他那「私人定製」的咖啡被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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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那侍應生急急的向他道歉,一邊為他清理。

「你還是跟調咖啡的人說吧,因為你是浪費了他的心機。」

他冷冷的回應那侍應生。侍應生被他說得一臉通紅,匆匆收拾好就跑去。這時候,她從不遠處慢慢的走到他的桌子。

「你又為何這樣惱呢?」

她笑笑的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給惹怒了的孩子。那時候的她,還是棉衣短褲的模樣。她甚至認為,那些長裙飄飄的東西是不可能跟她扯上。


「對普通人來說,一杯咖啡跟一杯奶荼是沒有太多分別,隨了味道不同外,他們都只是一杯飲料。但對於一個調咖啡師來說…」

「每一杯都是獨特的作品! 你都說過一千次了!」

她裝作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其實,這是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他耍脾氣的時候逗他,她總覺得很有趣。

他每一次都會給逗得臉紅耳熱的,然後越說越激動。


「我知道,你都是覺得我為一杯飲料而發惱是很無謂! 但你想一下,如果有人將珍‧珂詩汀跟溫瑞安的書當成同類作品,然後隨處擺放,你又會有何感受?」


他悔氣的問她。


「這個有什麼可比性呢! 一個是世界文壇的女王,另一個是寫武俠小說的。我不是說武俠小說不好,但作為一個文人連自己的作品都不能好好串連的話,又怎能跟其他大師相比? 更加不要說什麼將他們放在一起好不? 」


她的眼睛掙得圓圓的,狠狠的瞪著他。

這次,輪到他笑笑的看著她。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想將那位溫先生吃掉一樣。」

這時候,那侍應生再一次為他送上咖啡。他望著那侍應生,笑了一笑。

「你跟調咖啡的人道歉了沒有?」

「道…道歉了。」

面對那侍應生靦腆的回應,他笑了一笑就不再回答,而侍應生亦飛快的逃離出他的視線。

他呷了一口咖啡,眉頭皺了一皺。

「或者我是不應該對那侍應生這樣苛刻,至少為了這杯咖啡是不值得。」

「就只有你才會為一杯咖啡而如此的固執。」

她托著腮笑著說。

「每個人都會有一樣事物他是十分喜歡的,而對那事物固執就是對它的尊重。咖啡對我就像文字對你一樣。我是認真的,只要我儲夠了錢,我就會立即找個地方開一個屬於自己的咖啡店。我要令每一個喝我咖啡的人都感受到我對咖啡的那一份尊重,而每一個在裡面工作的人都要跟我一樣,熱愛咖啡那份甘中帶澀的浪漫。」

「這樣的話,我就不能成為的員工了。不過,花一整天在那兒靜靜的寫書也許會不錯。」

她說詰的時候,忽然變得有點害羞,甚至是不敢直視他。突然間,他哄到她的面前,輕輕捏她的臉。

「如果你每天都在的話,我每一天都會為你調一杯『私人定製』,不設外銷,只為老闆娘特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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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有一種犯罪的感覺呢!」

女生的語氣中帶著挖苦。

「你現在才有嗎? 我們好像已經這樣了三個月有多了,後悔了嗎?」

他居然笑了。

就在他那鎖了門的咖啡店,他跟女生正躺在其中一張近窗邊的沙發,衣衫還是不整。他的手,在弄著女生的瀏海。


「我是在說你的咖啡呢! 我剛剛又弄瀉了你的『私人定製』! 它可是老闆娘專有呢!」

女生似乎沒有想過要停止挖苦他。


「是不是每次都要這樣玩一次呢? 你一早都知『私人定製』已經是我品牌中最暢銷的飲品,你第一次來的時候不就是點了這一杯嗎?」

「這是不同的,我知道。起碼,你現在賣的都不是你自己調的,不是嗎?」

「現在的人根本都不會介意,總之名字是『私人定製』就是他們要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都不會為其他人調咖啡。」

「除了你自己嘛! 我知道。」

女生看似不滿的說。

「你很想喝嗎?」

他認真的問女生。

「不想。我呢,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女生笑著說。




BGM
And then you kissed me - The Cardiga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