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報章讀者質疑出版機構在宣傳品中稱呼楊絳為「先生」，認為應作「小姐」，出版機構就引《辭源》回應指「先生」可解「年長有學問的人」、「老師」及「文人學者自稱」，故稱呼恰當。

現代人慣以「先生」、「小姐」作男女的尊稱，少了注意「先生」在其他語境中的用法。「先生」見字可知義，即先我所生者，古人以老為尊，先生者就是尊識見多的意思，聚落主事人稱長老就是一例，而觀乎「先生」二字，實無性別指向，傳統上惟男性可以讀書，掌握知識和權力，故古之「先生」，亦必為男性，而今人稱呼他人作先生，也有尊敬對方學識的意味。

而今人慣稱未婚女性為「小姐」，則有時期之分，宋元間「小姐」多指婢女、妓女，至明清則指向富貴人家的女，元曲《西廂記》的崔鶯鶯和清代小說《紅樓夢》中林黛玉、薜寶釵皆作「小姐」。可是時移世易，現代夜總會的舞小姐令此二字由尊貴回歸風塵，在不同文化和環境下，同一詞語的用法已可能有異。

至於「女士」，即謂女性的「士」，「士」大約可以理解為知識分子，現代用語裡有博士、碩士、學士，或者是護士、助產士的專業人士。不過，現在「士」更好理解為「人」的雅稱，因為官方文件也有「低收入人士」和「任何人士」的用語，「女士」就自然為「女人」。

報章讀者質疑「先生」，倒不如斟酌「小朋友」的濫用，「小朋友」直譯成英語，就是my little friend，這樣最好理解，三尺稚童本來是後輩，我們以「朋友」稱之，視為平輩，是抬舉了對方，同時以「小」表示對方的年紀，是得體有趣的稱呼。不過，「小朋友」三字多用了，大家就直接把它與「兒童」等同，家長也以「我的小朋友」稱呼自家兒女，則見外了，好像故意將親人的骨肉之情，一下子退到朋友之誼。

回歸稱謂，也想提一提「丈夫」，現代「丈夫」是相對「妻子」，意為男性配偶。「丈」和「夫」皆可單獨解為男子，「丈」是指年長男子，有丈人、姑丈，「夫」則泛指成年的男子。不過「丈夫」同時代表道德層級，《三國演義》有詩句「庸臣從賊忠臣死，不及東吳女丈夫」讚孫翊之妻徐氏，少時讀著稀奇，後來課堂上老師講「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為大丈夫。」老師故意停住解說，「大丈夫」不限男性，秉持上述的品德者，女性也是大丈夫。

其實，古代社會各種職務幾乎全部由男性把持，很多指向男性的字眼如「士」、「夫」，其實在今天可以簡單理解成「人」，例如農夫和濃夫，就已經包括行業內男女從業員，除非有特殊原因指出性別，否則也不用說「農婦」、「漁婦」。我們在了解字眼的本義時，也要按語境調整為現代意思，就像All men are equal一句，已經不可能譯成所有男人都是平等，全人類皆平等是唯一選擇。

珍瓏

附︰東方日報報道︰稱楊絳「先生」 出版商惹質疑

http://orientaldaily.on.cc/cnt/news/20160802/00176_0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