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七日,是七夕,也是一個比較特別的月份。那天晚上,我獨個兒走路上山,準備取回泊在山邊的車,然後再駛落山去接妻女。那是通往歌連臣角的路,雙線雙程行車,卻又甚少車會落山的連城道。我一直向上走着,七月的黑夜,走在通往墳場的路上,總覺得陣陣陰涼,也許是想像力作祟,我看到接近山路轉彎上墳場的路口,有人正在馬路中央,舉手似是要截車。

街燈散着微茫的光,行人路映照出欄杆,以及我的倒影。晚風輕輕吹拂樹葉,時而發出沙沙的聲響,那條路只有春秋二祭時才會熱鬧,平時入黑後,人煙杳然,靜寂清幽。我一直向上走着,眼睛離不開距離約有一百米的人影,不知道是他還是她,無故走出路中央,揚起手來作截車的動作,然後又會垂下手來,裝着橫過馬路那樣張開雙腳。

不過,行經那條路的,只有一架16M專線小巴,由柴灣開往赤柱,一般情況下,司機不會在沒有站的中途停車上落客,故此我估計截小巴的機會不高。


尚會經過該處的公共交通工具,只剩下的士。我居住柴灣多年,甚至從家裡也可望到連城道,卻甚少看到的士會吉車上山,因那條路上到山邊後,就不會有路人,也沒有民居,聰明的的士司機才不會吉車上山浪費燃料,除非是打道往石澳往赤柱接客。


我一邊走着,一邊看着那個人,忍不住拿手機出來拍攝一張照片。


我不相信自己有鬼眼,我在寫故事《櫻桃》時,曾經與鬼眼女孩討論過關於看到鬼的技巧,她說過應該有鬼的墳場,若出現鬼的話,很少會只有一隻那麼形單隻影。我認為那人只不過是想去墳場走走,感受農曆七月下,墳場周遭的氛圍。果然,我手機連拍數張後,有一張相是捕捉到那個人影的,卻模糊不清,難以看到是男或是女,只影到那人有着過馬路的姿態,卻又過了很久也沒有走過那條只有兩條行車線的馬路。


我快接近自己的車,按下解鎖,車的指揮燈閃亮數下。我準備登車啟動引擎之時,那人還在路中央等車(未完成過路),原本我很想走過去善意提醒,要截車不如花十分鐘走到山下去,那兒有過海巴士,也有的士小巴,再穿過商場就有港鐵。


後來我趕時間,就沒有這樣做。正當我把車駛出路邊的時候,剛好一輛有載客的的士駛上山,與我的車擦身而過。的士車速頗高,雖然是上山,但亦仿似踏盡油門讓車子飛馳上山,可能司機也覺得七月的黑夜,經過歌連臣角時車速高一點比較好。


我從倒後鏡看到那人,仍然在路中央,但高速上山的的士,似乎看不到他,我看見的士與那人極之接近,直接把他撞中,但的士卻沒有煞車,直駛而過。我一度心寒,以為的士佬妄顧人命,竟撞死人不顧而去。我為免那人受重傷而被遺棄在人煙稀少的山上,故此立刻把車泊回一邊,再走到路旁觀看。


但我發覺,那人竟然還站在路中央,繼續舉着手截車。我再用手機連拍幾張,今次無論我怎樣按鍵,甚至啟動閃光燈也好,都再捕捉不到那個人影。既然他沒有受傷,我就沒有再理會了,大概再過幾分鐘發現無法截車時,自然會妥協下山去。


只是,那晚我駕車回家,滿腦子是那個截車人的黑影。在大埔道停燈時,腦海有一刻閃過那個黑影,後來有一架電單車竟然打尖在我車的左邊車身盲點駛過,害我差點與之碰撞,我罵了他一句,再開了一下高燈閃他作警告。


後來回到大埔,又無顧有一架白色奧迪在我面前發狂加速,揚起的沙石把我的擋風玻璃擊中,留下兩處明顯凹痕。這些事都甚少遇見,不知道是那黑影留給我的恩賜,還是我自己過度思想所致。